姜明佩也不想祝七把過多的註意力放在妹妹身上。

她笑著恭維了祝七兩句，又道：“只是您畢竟是府上貴客，誠如舍妹所言，不敢勞動您。”她笑著看向老夫人，想請老夫人出來說兩句話。

孰料老夫人卻也只是端起茶盞掩住面上神色，一副全然不打算理會她們的樣子。

裴肅溫聲道：“並不勞煩，我已經讓下人去按照我的方子取藥了。”

他話音落下，臨淵便端著一碟糕點送到了姜妤面前。

“姜小姐，嘗嘗看？”

看著裴肅眼裏毫不掩飾的愉悅的惡意，姜妤揣在袖子裏的手，微微顫抖。

吾命休矣！

她硬著頭皮拿了一塊糕點，小口地咬下一點，幾乎在糕點入口的一瞬間，她的臉就皺成了一團。

太苦了嗚……

這簡直不是人吃的東西。

她艱難地咽下嘴裏的糕點，眼裏很快泛上淚花。

裴肅擡手，揉了揉眉心。

好嬌氣的麻煩精，疼了也哭苦了也哭，不就是放了點黃連粉嗎，這也值得她可憐巴巴地望著他？

真是沒半點骨氣。

“吃不下就別吃了，看來姜小姐是無福消受我的好意。”

聽見這話，老夫人笑瞇瞇地放下了手裏的茶盞，溫和地看向姜妤：“好啦，阿妤身子既然不舒服，早些回去歇著才是正理，老身就不留你了。”

姜妤溫順地起身說是，帶著身邊的丫頭出了廳堂，隱隱約約聽見後頭傳來一道年輕而略帶天真的女聲響起：“我還從未見過用糕點治病的法子呢，表哥可真厲害。只可惜姜小姐看起來好像不是很喜歡。”

姜妤腳下一踉蹌，惡狠狠地跺了跺腳，只覺得這位五小姐行事太不講究，她想攀附祝七是她自個兒的事，何苦要在背後拿不相幹的人做筏子！

她氣哼哼地加快腳步。

她不喜歡，難不成齊芳黛就能喜歡？

“意思是你喜歡？”廳堂裏，裴肅聽了齊芳黛的話，冷眼望著她，忽然輕聲笑問道。

老夫人似乎也沒想到她膽子那麽大，驚詫之後，看向她的眼神卻是帶了兩分鼓勵和讚賞的意味。

富貴險中求，只有行險，方能博得富貴。

萬一博輸了也不要緊，左不過是個庶女罷了。

齊芳黛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身上，不由心頭打鼓。她在青蕪居裏謹小慎微地長到如今這般年歲，這會兒驟然被推出來，盡管她面上勉強能裝得像副樣子，但實則內裏還是撐不起侯府小姐的派頭，只是在這樣的場合，心裏就忍不住有些發虛。

然而很快，想到嫡母隱晦的暗示，她汗濕的手心逐漸攥緊了絹帕，擡起頭，她朝裴肅彎了彎唇角：“表哥，我……”

“看樣子是喜歡。既然如此，賞你了。”裴肅打斷她，朝臨淵看了一眼。

臨淵會意，將黃連糕送到齊芳黛面前：“五小姐，請。”

齊芳黛笑意盈盈地拈了塊糕點送到嘴裏，下一瞬，整個人都僵楞在椅子上。

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裴肅，勉強就著茶水咽下去之後，便遲遲張不開嘴咬第二口。

遲疑了一會兒，她將糕點放回碟子裏，還沒來得及說話，裴肅便冷淡擡眼。

臨淵立時笑道：“五小姐，我家公子送出去的東西，可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。”

齊芳黛一怔，不明白他這是什麽意思。

臨淵見狀，遺憾地解釋：“還請五小姐把這些吃完，您也不想掃了我家公子的興致吧？”

“可是我、我吃不下了……”

“吃不下也得吃。”臨淵笑得溫和，“您不是喜歡嗎？”

這話說得一點不客氣。姜明佩聞言，下意識去看老夫人的反應。

她以為老夫人怎麽也會開口幫齊芳黛說兩句話，然而老夫人卻只是氣定神閑地坐在上首飲茶。

齊芳黛還想掙紮：“明明姜妤……”

這個名字一出口，裴肅便冷笑一聲：“憑你也配跟她比？”

姜妤再不濟，也還算有幾分有趣。但是齊芳黛，卻是十足的惹人生厭。

他從一進門，就感受到她看自己的眼神。那種渴望與垂涎的眼神，他太熟悉了，宮裏那些想當太子妃的女人，都是這樣的眼神。

不用想也知道，姨母雖然不至於敢將他的身份透露出去，但暗地裏的提點肯定是有的。

想到這裏，裴肅的眼神越發冷下去。他屈指敲了敲桌面：“臨淵。”

臨淵知道，這是自家主子不耐煩了。他笑意吟吟地看向齊芳黛：“還請五小姐不要讓小人難做。”

老夫人終於飲完了茶，緩聲道：“不過是幾塊糕點，芳黛，何至於如此？”

同時她也忍不住心下暗嘆：看來這步棋是走廢了。

聽見嫡母發話，齊芳黛縱然心中一萬個不願，卻也不敢忤逆她，只能眼含淚水，低下頭將手裏的糕點繼續吃完。

果然沒什麽意思。

裴肅看著這一幕，皺眉道：“姨母，我還有事，便先走了。”

說完，不等她反應，他便起身出了廳堂。

臨淵緊隨其後，觀望著裴肅的臉色，他小心翼翼地開口：“今天那糕點裏屬下特地放了許多黃連粉，想必這下姜小姐吃了苦頭，是不敢再來招惹殿下了。”

雖然裴肅這個人陰晴不定，喜怒無常，但是作為殿下身邊第一人，臨淵自覺還是能敏銳察覺到自家主子什麽時候心情不好的。

他以為自己說了這話後，主子能開心些，卻沒成想他周身氣壓更低了。

他不敢再說話，隨著主子繞過前面的假山石頭，緊接著，就聽見園子裏一道帶著怒氣的女聲響起：

“去吩咐廚房，今天中午我要吃櫻桃煎，桂花藕，綠豆酥，糖醋魚，紅糖糍粑，拔絲地瓜，再來一道玉米南瓜羹。”

“小姐，甜食多吃易傷脾胃，要不還是換兩道清淡的菜？”

姜妤已經灌了兩盞牛乳茶，卻覺得嘴裏還有苦味。她咬牙切齒：“就要吃甜的！今天扶松苑那塊糕點，都快把我苦死了。簡直比我的命還苦！”

假山後早就停住腳步的裴肅聽見這話，冷哼一聲，轉身繞了另一條路往鶴園走。

但是臨淵卻覺得他家主子好像心情好了一點。

這也太莫名其妙了。好端端的怎麽就又心情好了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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